三筒撑着油纸伞站在杜阳兴身后。
前面是一间窑洞，纸糊的窗户被雪风吹得哗哗响。
“老三，你可别骗我。”
“哪儿敢骗少爷，九妹真的是个娇滴滴的女娃子。”三筒惶恐道，“教坊司的花魁都没咱寨九妹长得俊俏。”
“唷，你还去过教坊司？”杜阳兴挑眉。
“那是，这天下有名的窑子，洒家不说全去过，八成那也逛过咯！”三筒笑嘻嘻弯腰，“少爷要是想去，咱哪天搭个伙儿？”
“你还好意思说？”
“少爷真该跟洒家去一次，听听那些女菩萨唱小曲儿，那肥臀跟蜜桃似的，比洒家木鱼都圆润，还来回扭，嘿嘿……嘿嘿……”
“你那是去听曲儿的？”
杜阳兴佯怒拍了下三筒脑袋。
“我看你审美也没问题啊，老九那虎背熊腰的，也能说是娇滴滴？”
“这……”三筒头一低，上前推开一条门缝，“少爷，咱还是进去看看吧，进去看了就知道了。”
窑洞里黑漆漆的，仅有纸糊窗户前落得一点儿惨白。
但是并不冷，在三筒推开门的瞬间，一股暖意便扑面而来。
三筒从怀里掏出一根火折子，捂着吹了吹，递给杜阳兴。
“少爷要是有啥事，尽管叫洒家，洒家就在门外候着。”
“外面冷，一块儿进来。”
“少爷，外面冷，快进去吧。”
三筒没多说，直接把杜阳兴给推进了屋。
“你这花和尚……”杜阳兴轻笑。
映着火折子找到了一处烛台，点亮之后，照出了小窑洞的全貌。
一边是连着窗户的土炕，一边是摆着桌子的过道。
炕上角落里，蜷缩着一团毛茸茸的金色皮草。
这金色皮草流光溢彩，显然不是凡物。
“怪了，之前明明把寨子翻了个底朝天，他们怎么还能藏了宝贝？”
杜阳兴一屁股坐到炕上，猝不及防被烫了下。
“好家伙，这用了多少柴烧这炕？聚义厅里都没这儿暖和！”
“唔……少爷……”
角落里的九筒忽然梦呓一声，翻了个身，朝向了杜阳兴。
杜阳兴细细看去，发现她那漂亮的鹅蛋脸上贴满了一圈假胡子。
眼角还化了看似凶神恶煞的眼妆。
可这一切都藏不住她的天生丽质，反而相当滑稽。
往下看去，胸前缠了一圈又一圈白绫。
杜阳兴上前比了一下。
还是低估了，绷成这样也得俩脑袋。
“嗅……嗅……猪蹄……”
杜阳兴还没来得及反应，忽然被九筒咬住了手指。
“你属狗的吗！？”
九筒死死地抱住杜阳兴的胳膊，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。
不过咬的并不用力，更像是含在嘴里，用舌头在舔。
趴着的皮草与此同时开始飞舞，露出了毫无遮掩的下半身。
皎白修长的嫩腿错落交织，绝对领域之上芳草萋萋，诱人遐想。
空气一时间变得有些旖旎，以及散发出一股……
狐骚味儿。
杜阳兴却没心思看那些，而是将视线落到了九筒的头顶。
一对扑棱扑棱的狐耳。
再顺着皎皎雪原往下看，尾骨之下，便是那皮草之源。
一条，两条，三条……
整整九条。
蓬松而又粗壮，是狐狸没错了。
狐狸是犬科。
还真的是条狗。
“猪蹄……嘿嘿……少爷……猪蹄……”
九筒突然又咬紧了几分。
“你丫的搞毛呢！”
“少爷，你没事吧！？”三筒推门而入。
“老三，她咬我！”
不知道是不是错觉，三筒莫名觉得少爷好像在撒娇。
但发现是这种情况，狠狠拍了下自己的秃瓢。
“瞧我这榆木脑袋，忘了告诉少爷，九妹睡觉的时候是会咬人的。”
“怎么才能让她松开？”
“过一会儿，过一会儿她自己就松开了。”三筒道，“少爷，要是没啥事儿，洒家就先出门候着。”
“别出去了，有事要问你，坐。”
“既然少爷这么说，那洒家也不客气了。”三筒话罢，一屁股坐到了桌前，“少爷有啥想问洒家的？”
杜阳兴就喜欢三筒这性子。
要是换二筒来，估计还得磨两回合嘴皮子。
“老九是个妖怪？”
三筒点头道：“确实是个妖怪，还是绝世的天生九尾天狐。”
“咱们这破山寨，哪来这等大妖？”
“少爷，洒家也纳了闷儿了，为毛洒家这等人间渣滓能把九妹捡回来。”三筒挠着脑袋。
“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。”
“没自知之明也不会落草为寇了。少爷，还有啥想问的？”
“怎么捡到老九的？”
“那得从三年前说起了。那年刚刚过完春，我跟老二去襄阳听曲儿，回寨子的路上，看见剑宗几个人追着个少妇穷追猛打，一时没耐住佛心，便偷跟上去看……”
“你继续说啊，突然停下来干嘛？”
“那少妇太烧了，每次想起来心里头都会有点儿痒。”
“要不要我帮你断下佛心？”
“开玩笑的，开玩笑的，少爷。”三筒连忙缩脖子，“后来那少妇断了一尾，用搏命之法引开了剑宗的人，我跟老二贪财去捡了尾巴。当时嘛，我们就想着把尾巴买了，换钱听曲儿去，结果没想到里面藏着九妹。”
说到这儿三筒长叹一声。
“哎，其实九妹也能卖了的，要是当时给卖了，能连嫖十年教坊司！”
“那你们怎么没卖？”
“狐命贵啊，少爷，善哉善哉……”
“你善哉你个大头鬼。”
“这是真心话，少爷，当时洒家跟二哥是真的动了善心。都是被朝廷和正道追杀，哪怕是素昧平生，也不想看九妹就这么孤苦伶仃地被做成皮草。啊，说不定是喝酒喝上头了，反正我们俩一合计，就把九妹带回了寨里。”
三筒说这些话时，眼神清澈坚定，语气也全无轻浮之意。
“后来养了不到一年，九妹她就可以化成这幅模样了，只不过出门见人的时候，会把自己裹得严实。”
“就之前那虎背熊腰的矮壮汉？”
“对，九妹还没学会怎么藏尾巴，得把尾巴贴身上绑紧，只能如此。”
“奇了怪了。”
“怎么奇怪了，少爷？”
“你跟二筒俩老色批，寨里藏这么个宝贝，怎么还天天出去嫖啊？”
“少爷！”三筒忽然一声哀嚎，声泪俱下，“我们这儿哪是藏了个宝贝，我们这是请了尊大佛！”
杜阳兴嘴角一挑。
“一只三岁不到的狐狸，还能把你们俩给吃了？”
“比养亲闺女还难顶，跟被吃了没大差……”
“少爷……呼……是大猪蹄子……”
两颗尖利的犬齿毫不犹豫地刺入了杜阳兴手指里。
“你丫才是猪蹄——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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